Jungle.

爱搞冷圈怎么你了?

【all钟】三十八离异带俩娃

【劳动节来种梨24h】

18:00

上一棒@泽希希 

下一棒@鸽鸽 



·1w+一发完,涉及公钟/魈离/若钟/诗帝,总之全员→钟。

·简而言之:一见钟情、多年养成、火葬场挽回、不正常友情,很多擦边暗示和ooc。

·谢谢老师们带我玩!祝大家五一种梨愉快ᕙ(`▿´)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不多不少早上十年,那么现在的达达利亚一定会穿越回去,捂住当时年少无知的自己的嘴。那时候他刚刚十三岁,他的父亲在这一年的某一天开玩笑一般问我亲爱的阿贾克斯,你将来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妻子?——那时候他的母亲坐在炉火边织毛衣,像无数个平静的夜晚一样嘴角噙着笑,而他的哥哥和姐姐饶有兴致地在等他的下文。时至今日达达利亚仍对他的回答记忆犹新,他不假思索地回他的父亲说他绝对会找到一个漂亮而温柔的女孩子,最好比他小两岁,有至冬不常见的黑色头发,在冰天雪地里像一截乌木。于是他的母亲放下针线,朝他的父亲微笑——“看来我们的阿贾克斯会娶一个璃月姑娘,”她说,“祝你得偿所愿。”


好吧,直到作为至冬国执行官,二十三岁的他来到璃月后,达达利亚才发现他错的南辕北辙。简而言之他确实喜欢一个璃月人,漂亮而温柔,有着乌木一般的黑色的头发,发尾带一点渐变的金橙色。然而这个漂亮的璃月人是个男人,也不比他小两岁——事实上,钟离先生(就是达达利亚在某一次商业性酒宴上一见钟情的对象)英年早婚后又离异,现在保持单身状态,三十八离异带俩娃,一男一女,都是收养来的,没有血缘关系。小一点的妹妹还在读书,搁枫丹那边读冷门到不能再冷门的殡葬专业,立志要开璃月第一家具有人文关怀的火葬场,名字都取好了,叫什么往生堂,一年回不了两次家;大一点的养子参军后退役,进了钟离在璃月一手创建的体系,从底层做起,升迁很快,行事作风颇有钟离的影子,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子承父业。


至于前妻,令达达利亚意想不到的是钟离淡淡一笑,说并不是前妻,是前夫。这属实让年轻人喜忧参半,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如果钟离喜欢男人的话,他自认条件不差,毕竟二十三岁的第十一席执行官去哪找呢,他当然可以做一个最有力的竞争者。这时候达达利亚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他只觉得钟离先生真是哪里都好看,从头发丝看到脚后跟,天底下竟有如此符合他审美的男人!很久以后,等执行官大人被骗钱又骗心,从被哄得晕头转向的美丽陷阱里爬出来,他才发现不是钟离符合他的审美,而是他的标准变成了钟离的样子;另一方面,执行官大人费尽心思和钟离你来我往无数次,甚至贿赂了大老板的身边人,奈何钟离的亲信口风和他本人如出一辙地紧,最终达达利亚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个轮廓,大概是早期的创业合作伙伴,因为理念不合离婚,从有情人的道路上分道扬镳天各一方,胡桃——小一点的女孩子,不回家的时候就跟着对方。


查户口的行为到此为止就结束了,而钟离本人带给他的往往是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即使他真的已经离职,将白手起家打下的那么大一个璃月交给了自己的养子和接班人,整天来往于学校(他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份教书的正经工作)和家之间,没事浇浇花做做饭,早起顺着玉京台遛鸟三圈,活比退休生活还退休生活,达达利亚一人觉得他有什么隐藏起来的东西。这可能源于军人——没错,这位位高权重忙起来什么都得顶上的执行官公子大人是实打实从基层干起的,当年抄家伙替女皇陛下抢地盘,现在不抄家伙了,改用“外交文明辞令”和“强制手段”替女皇陛下讨各种各样的债。他和钟离认识的契机就在执行官大人讨债的时候,那天他心情好,原因就是用了一点不入流的手段后,岩上茶室终于将欠下北国银行的款补缴回来,那仨瓜俩枣的安保人员被他用枪托开玩笑似的一个一个敲晕——当然,如果没有追回来债务,最后敲到老板头上时,公子大人“过于愤怒”以至于没有控制好力度,也是情有可原的,谁也不能苛责他。


他洗干净手哼着歌出来后顺手接了一单顺风车,据他的同事,也是执行官之一的散兵某次嘲讽他的话来看,达达利亚的下属合理地推测为公子大人钱多烧的人也闲,非要开着豪车乱跑。总之那一晚上下了雨,钟离在一盏路灯下上了他的黑车,达达利亚从后视镜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然后瞥了第二眼,第三眼,雨稀里哗啦地浇在汽车前挡风玻璃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扑通扑通地疯狂敲击着他的胸腔。他妹妹冬妮娅喜欢一些言情小说,常常给他讲一些转角遇到爱的狗血三俗故事,达达利亚向来对此嗤之以鼻;不过当前,他真的想感谢女皇感谢冬妮娅,言情小说的搭讪套路帮了他很大的忙,让他得以在车程结束前和西装革履的男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在对方下车前取消了订单,拒绝了对方的转账——“如果可以的话,您今晚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报酬,”他像一个真正的花花公子一样摇下车窗,摘下伪装用的眼镜,深蓝色的瞳孔映着对方的金瞳,“愿您有一个美妙的夜晚,Спокойной ночи。”


后来他跑到大学里去蹭课,听钟离讲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璃月的字和词。钟离走上讲台看到他时,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无奈地笑了一下,单边耳钉坠着垂下来的流苏一晃一晃地把他的心晃晕。这种略带一些纵容的笑容很多次出现过,包括达达利亚正式对钟离展开追求。他们之间的交集产生的很巧合,比如钟离在商场付账时发现手机和钱包不翼而飞,另一头达达利亚边提溜着一个人边朝他走过来,肩膀和脸夹着手机报警,很无辜地抬头和钟离目光相接,钟离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包括后来,达达利亚借着女皇的名义得寸进尺,和钟离逐渐熟络,将一束玫瑰花递到他手里时钟离也是这个笑容,仿佛这只是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他说达达利亚,我已经三十八岁了,足足比你大十五岁,况且,你也知道,又是离异,子女都和你差不多大了——况且,捧着花的钟离先生说,我见过许许多多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大多只喜欢这幅外表,只喜欢我的地位能给他们带去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公子阁下,但还请三思而后行。


确实,达达利亚每想起来都恨得牙根痒痒。钟离先生的追求者众多,如果一长串排下来,估计能从荻花洲排到摘星崖,包括邻国的那位绿色的吟游诗人。



其实温迪很能理解达达利亚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在一次酒宴结束,钟离选择了他的车而对年轻人要送他回去的邀请表示抱歉后,这种敌意达到了顶峰。尽管这时候,他们仨谁都不曾料到后来矜贵的钟离先生也会把公子大人的车里弄得乱七八糟。不过温迪早已司空见惯,老爷子(尽管钟离今年也才只有三十八岁,温迪对此振振有词:可再过五十年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呀,诶嘿)的追求者他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他和摩拉克斯保持了一种很简单的、单方面解决生理需求的关系。换种更好听的说法,不谈感情的恋爱关系,只不过偶尔在摩拉克斯睡过去后,温迪会趁这个时候吻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然后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被漫不经心的调笑和不正经掩盖过去。


至于为什么是单方面,说来可能让人难以置信,他和温迪从来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过。原因钟离当然知道,还是因为他不能在温迪身边心无芥蒂地只想到他一个人。他找到温迪时,后者听完来意,举着酒杯,笑眯眯地对钟离说:“提议不错呀,老爷子,可惜我不行。”


温迪当然也介意这一点。来去自由的风当然也有遇到石头的时候,可惜钟离不吃这一套。


行不行的暂且按下不表,温迪的小手段多,稀奇古怪的道具也不少,总之很能让钟离舒服的同时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他们认识二十多年,温迪如何他当然知晓——真名巴巴托斯的执政者接手蒙德后远渡重洋飞来拜访他,却只为了和他喝一杯蒙德最好的蒲公英酒。这是第一次,有人对钟离提出一个别无他意的请求,在后来的多年里他们合作的十分愉快,只是巴巴托斯跳脱的性格给他带来过很多困扰。比如喝醉了把酒倒在他头上,而后,他被钟离连夜打包扔回蒙德,西风骑士团清晨一开大门,发现尊贵的执政者躺在门口草坪上呼呼大睡,一时间人山人海,啧啧称奇,活像第一次看到稻妻特有的狸猫,古恩希尔德的接班人,暂时的代理团长只好开始紧急公关,并把惹大麻烦的巴巴托斯大人好生安放在骑士团醒酒。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要向巴巴托斯负责,温迪确信,正直而善良的蒲公英骑士琴一定会将他交给罗莎莉亚处理,而尊敬又可怕的修女阁下一定会把他扔进猫猫堆里,让对猫毛过敏的他打无数个喷嚏!


和钟离认识后,他几乎知道了从此以后钟离人生的每一件事无巨细,包括一些私密的、没法对外人说的。吟游诗人可以将一切都歌唱出去,而巴巴托斯则是秘密很好的保守者,比如钟离在一个不合适的深夜来访他独居的住处,眼底一片乌青。总之这一晚他把摩拉克斯搞上他的床,双重意义的,将他折腾的要命,终于能眼一阖,沉沉睡过去。然后他轻巧地跳下床,绕过散落的酒瓶,赤着脚去关窗户。蒙德不像璃月有点霄灯的习惯,因此灯光稀稀拉拉的,他看了一眼夜空,唰地把窗帘也拉上了。


年长的人来意自然不是想找他干这个的,他故意曲解了钟离的意思,用醉鬼一贯的话术半是强硬半是哄骗地让他得以有一时半会的解脱。摩拉克斯当然也有藏起来的情绪,而除了他和已经离去的前夫,好像没有人能让他短暂地从这个壳子里剥离出来,满足一下人类的七情六欲。


后来,他们一个成为温迪,一个成为钟离,不过也没什么变化。巴巴托斯大人当然行的很,只是他的琴弦里吹起的风可以带来时间的故事,可以吹散风雪,消融寒冰,但是他永远不可能撼动磐岩。如果若陀——也就是钟离的前夫,还没有一走了之,他俩婚姻没有破碎,那么温迪是最适合当秘密情人的人,没有之一。吟游诗人乘着风坐在只有月亮的晚上,从打开的窗外和音符一同降落,然后让风卷来温柔与缱绻。只是人不能使时间倒流,如今的他回归千风中的一缕,在某次拿火水(至冬最烈的酒)灌醉钟离后如他所料地知道了钟离藏起来的一点吉光片羽。他长长唉一声,梦呓似的问他老爷子,离婚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想着他呢——钟离当然不能回答他了,只是好看的眉峰皱在一起,温迪给他抚平后,俯下身亲了一下他。


他叹息一般地说我真的不喜欢你想着他;但是我真的——真的挺喜欢你的,你究竟知不知道呢,摩拉克斯?



钟离来找温迪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养子,魈。


巴巴托斯大人惯会看透人心,他就像一缕风,轻盈地抓不住,但是能听见风中的讯息,知晓一切人的想法。就算沉默寡言的魈也不例外。


说实话,魈的心思实在是太好懂。只不过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贯聪明的摩拉克斯遇上关于自己和养子的问题也得迷糊一会,看的温迪实在是喜欢的要命,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钟离的眼影早在温迪的枕头上蹭花了。此刻他靠在床头,衬衫就系了中间的扣子,还在平复自己的呼吸。温迪咕噜一下爬上床,把手机凑到钟离跟前,饶有兴致地问他,“老爷子,你家小孩就是看到的这种照片吗?”


钟离眼皮都懒得抬,“不是你非要多事,他怎会拿到?”


温迪收好手机,捂着心口,状似很受伤,“可真护短啊,老爷子。”


钟离的一子一女都是收养来的不假,不过收养的途径不一样。胡桃是他的故交之女,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母亲弥留之际托他多照顾照顾孤女,他便把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接过来养;而他名义上的儿子魈则是他在黑心孤儿院里救出来的,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摇身一变变成慈善家,没想到老天开眼,偶然间被暗中访查的玉衡星注意到了猫腻。紫色头发的女官员当即向玉京台提交了紧急报告,详细串联起来了近十年来璃月所有关于人口贩卖的案件,事态严重程度甚至惊动了摩拉克斯——据刻晴的推测,他们甚至可能拥有相当可观的武装力量。他亲自坐镇指挥了这场行动,一切有条不紊——对面听说是摩拉克斯亲临,气势减去一大半,被彼时尚还在并肩作战的若陀抓住机会,直接带队端了严防死守的据点。身份信息的核对工作交给了甘雨和月海亭,而申鹤,甘雨同出一门的师姐,本次行动的特警二把手(至于本次行动一把手到底是摩拉克斯还是若陀,所有人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全心全意听摩拉克斯的),面无表情地拎着一个半大孩子怼到钟离面前,“先生,有点麻烦,查不到他的个人信息。”


月海亭都查不到的东西那真的是查不到。和若陀交谈的钟离蹲下来,脏兮兮的孩子往后躲了一下——但申鹤没有放开他,依然按着他的手脚。穿着防弹服的女人不知道从哪踢出来一把小刀,平铺直叙地继续道,“……他随身带刀,我差点没看住,有点危险。不是他长期营养不良的话,我没那么容易按住他。”


钟离点头,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灰。


若陀上前一步站在钟离身边,申鹤手上加了把劲,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先生,小心。”


钟离笑着朝她摆摆手,“不碍事,放开他吧,鹤队。”


人和人的联系有时就是如此奇妙。那时候摩拉克斯和若陀隐婚,魈和胡桃大概算是有了两个父亲。只是魈和若陀怎么都亲近不起来,一大一小总能在空气冷下来后大眼瞪小眼,最后被小胡桃打破尴尬的气氛。平心而论若陀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也能当一个很好的父亲,论文谈诗书能和钟离有来有回,论武三十五六了还能揍得特警队一群小年轻嗷嗷叫,一边揍还能一边接宝贝养女的电话,对面快乐的小姑娘让老爸早点回家做素鲍鱼。执政者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家里家外还是若陀管的多一点,后来胡桃愿意去他在的地方读书可能就有这个原因,大概这个爹比那个爹做饭好吃不是一点点。若陀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肃杀,钟离说那是早些年带兵带出来的——笑起来就没有了,在家时他是很温和的,毕竟魈被钟离收养的时候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足为奇,若陀这么和钟离解释。于是他和青春期的魈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保持和平共处。


导火索大概是在若陀一走了之后。说他和钟离结婚其实并不准确,碍于身份特殊,他们除了必要的场合外,甚至没有公开在一起露面过。所以离异也来的十分简单,一个行李箱一张机票就能抹杀掉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当时的魈并不知道个中原委,然而钟离自此以后,有一个月的时间极少回到那座空洞的房子。胡桃去了璃月很好的高中读书,两个月回家一次,钟离的卡里定期给她把钱汇过去。至于魈,他那时候已经在部队里站稳脚跟,再有那么几年就可以退役后服从调动,安稳一生,钟离便没有告诉他什么。


只是睡了一个月办公室的钟离终于被甘雨请来的救兵(没错,正是邻国的吟游诗人)烦的回到家时,发现本应在荻花洲守着的魈居然出现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没开灯,电脑屏幕一闪一闪的,听到有人开门抬起头,发现是钟离后合上电脑,笔直地站起来喊他。


“先生。”


钟离没问他为什么回来,他将灯打开,像平时一样换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他摸了个空。原本他和若陀淘来的黑色衣帽架被换掉了。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家里,然而魈朝他走过去。


魈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恍然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久,久到魈一眨眼就长高了,裸露在外的手臂也有了覆盖着的肌肉,他总感觉魈还是刚带回来的样子,很瘦小的一个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无所适从。钟离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家里的一切布置,这是茶叶,泡出来的水很好喝;这是你妹妹的小玩偶,你若是喜欢改天陪你一起再去买;这是霓裳花,开起来的时候很香……直到若陀下班回家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在家,钟离像是在教一个初生的孩童一样教魈新奇的一切,这个钟离给他的、代表蒙受过诸多苦厄历练而过的名字的主人一言不发地学着。他抱着胳膊在一边看,仿佛有什么记忆在这里面重叠——他刚搬来和钟离住的时候,出任务时眼睛受伤,瞎了小半个月,钟离也像今天一样拉着他让他熟悉家里的一切布置。


而现在两个人的痕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若陀几乎带走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原来很多年的生活痕迹也能被轻易抹除掉。至于善后工作,魈默不作声地越俎代庖。玄关处的合照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新鲜的霓裳花,花瓣还有喷上去保鲜的清水,等他回家的人也变成了魈。他沉默了一会,说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魈?


魈嗯了一声。钟离从不会干涉魈和胡桃的选择,也不会问他们将来的打算,如果他们问,他就回答,他们不问,钟离就放手让他们去试试。而提前退役也只不过是魈一生中一个小水花而已,他早已羽翼丰满,能凭自己过完很好的一生。


“您的电脑走的时候没关机,我回家时充了电。您没设密码,有人和您传送消息。”


“我擅自给您接收了……抱歉。”


钟离没什么好隐瞒的,工作上的东西他不往家里带,这台笔记本也只是做私人用的。魈的脸从耳根红到脖颈,匆匆在钟离身边过去,落荒而逃一般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反锁起来,钟离疑惑看他一眼,坐在木椅上低头敲了一下回车键。


他看到了温迪给他发的消息。


“所以说,老爷子,”温迪趴在他身边,小腿一晃一晃地,“你就从来没觉得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从一开始,”他关掉手机,和那双金瞳对视,“他对你的身份认知就是混乱的。”


“你既是他最尊敬的父亲,又是他认知外的钟离。”


“不管有心还是无心,老爷子,我可得提醒你一句,霓裳花的花语除了‘你的美让我动容’,还有‘望而不可及的爱’喔?嗯……下次我也送你一束吧?”


他把帽子边那朵常开不败的塞西莉亚花摘下来别在钟离鬓边,“还是说,你更喜欢塞西莉亚花呢?”



从最开始的地方追根溯源,把自己的养子用一种“温迪的视角”(温迪自己命名的)来看,对他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钟离回家时魈应该是休息了,客厅给他留了一盏灯,他常用的杯子里水还温着,钟离想了想,把昏暗的壁挂小灯关掉了。


他闭上眼睛,想起来和魈解释情感时,魈问他,如果说爱情也最终会成为亲情,人不曾有长久的感情,那么若陀先生也会离您而去吗?——那时候他似乎只是简单把这个问题当做了一般孩子对家庭的担忧。他说或许吧,魈,或许将来你们都会离开我,去走你们选择的路。魈沉默良久,钟离很耐心地等他。魈却只是点了点头。


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原来在他不曾看到的地方,魈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早已走上了另一条路。他没有说出的话究竟是什么呢?时至今日钟离依旧不知道。但魈现在回到他身边。他的前半生过得曲折又崎岖,活的像个精密的仿生仪器,大概钟离是他所有情感,包括很多种爱汇聚的地方。


他在黑暗中听见门锁咔的一声,魈大概是听见没有动静,出来看看他。


魈自小到大夜里多梦魇,四肢百骸细密蚀骨一样的疼,反反复复却死撑着不告诉他,结果晚上从床上摔下来,被钟离听见。他一摸孩子额头上层层冷汗,轻声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魈没回答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中,梦里回到了锁着他的地下室,他拼命挣扎起来。于是钟离抱着魈躺在床上,学着哄胡桃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魈的背,用点巧劲按着他不让他乱动。第二天一早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像个树獭一样抱着钟离,后者裸露出的脖子和手臂上还有几道指甲划出来的血痕,着实自己吓了自己吓了一大跳。


钟离没睁眼睛装睡。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被养子看见自己的……失态时的照片,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魈,况且他刚刚想明白魈对他是个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如何处理。魈的手背贴了一下他的手,仿佛只是试一下凉不凉,钟离放缓呼吸一动不动,身上一沉——魈给他盖了一层毯子。


然后,钟离几乎能想象出来,魈后退一步在他身边半跪下,像是信徒亲吻神像一般,很虔诚地用脸缓缓贴了一下他垂下的手掌。



钟离接到胡桃的电话时正躺在达达利亚车上闭目养神。他枕着靠枕,腰下垫着执行官昂贵的制服外套,衣服的主人正半裸着上身,将前车窗也摇开一道缝隙。夜晚临海的风带着特有的凉意卷进来,车里的热稍微得到了缓解。很远处的人声细细碎碎地从风中传来,钟离阖着眼睛在达达利亚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磕出来一根,但没找到打火机——达达利亚很有眼色地从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里翻出来,用手拢着给他点上。钟离细长的手指捻着烟卷,达达利亚看的心痒,也抽出来一支,凑到钟离指边那一点火星上蹭了两下,咬在嘴里,有些含混不清地问钟离,“……我倒不知道先生会抽烟。”


“很少。”车上能做的清理有限,已经有十多分钟过去了,钟离还觉得有些胀胀的热潮涌起来又消下去,让他觉不出是舒服还是不舒服,“伤人。”


胡桃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其实之前响了一声,被达达利亚按了拒接。这会儿钟离接起来,低低地喊了一句胡桃,那边的女孩说了一句什么,钟离嗯一声后挂断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靠在已经皱皱巴巴的衣服上,把腿搭在达达利亚身上,刚给他点完火的人不轻不重给他捏着腿。烟雾缭绕间达达利亚只看得见那双慵懒的金瞳。钟离捏了捏他的后颈——或许算一种亲近的方式,对他说。


“胡桃的电话,我前夫回国了。”


前夫这个词从钟离那张薄唇里吐出来显得很矛盾,既能像璃月七星张贴出来通告那样,官方到不近人情,又带着那么一点绮丽的浮想联翩。他把烟灰熟稔地往暂时充当烟灰缸的矿泉水瓶盖里磕了一下,问达达利亚,“我之前从没跟你说过关于他的事……现下想来,对你也不公平。”他顿了一下,“你……应该在国内查不到更多他的资料,公子阁下。”


达达利亚没说话,不带什么表情地听完了一个简短的故事。


当推心置腹的挚友和爱人都不再赞同一位执政者的理念,那么,无论再坚定的人都会有动摇过。只是钟离的做法更简单。无法调和就不去调和,一切以璃月为先。他干净利落地斩断了一切千丝万缕,第二天若陀的辞呈就摆在了月海亭案头。他们两位都是聪明人,若陀在他执政期间远走他乡,除了胡桃外从未传出过什么消息;而现在钟离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他依旧不赞同若陀的想法,但是这无关紧要了——他们都是普通人了。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烟已经烧到底了。达达利亚从他手中把烟抽出来,连同自己叼着的那一根扔出窗外。他俯下身去吻握在手里的脚踝,上面还有他留下来的指痕,然后一路吻上去。钟离揽着他的脖颈,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带着烟味的吻。


“先生,”达达利亚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喊他,钟离觉得那股热流在神经末梢间细细密密地麻,“这是我的车,你躺着的是我的衣服,你身边的人也是我。”


“在这种时候讲你的前夫,”达达利亚关上后窗,“太败兴了,先生。”


“抱歉……”钟离偏过头躲他黏黏糊糊的亲吻,“我原以为……”


“没关系先生。”达达利亚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他暗沉沉的蓝眼睛映在昏黄的车内灯里,好像有一点火在烧,“那作为补偿,再来一次吧,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早些年间璃月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那时候钟离刚刚接手一切,璃月七星也没立起来,他和玉京台忙的脚不沾地。日惨惨兮云冥冥,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若陀落后他半步,刚给他撑起来一把黑伞——到这里是他记忆中有的场景。但是接下来拉开车门递给他文件的是长大了的魈,文件上明明白白写着至冬执行官外交调令意见书。车里有苹果酒的香气,他拧开钢笔笔帽的瞬间,蒙德特有的蒲公英代替了倾盆大雨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钟离揉着太阳穴醒来时才发现这是一个有些荒诞的梦。他的手表指针刚指到2这个数字,房间内一片漆黑,窗外隐隐有晨曦透露出来。而在窗户边还放着一束滴着水的霓裳花,插在达达利亚送他的、他们偶尔在春香窑看到的瓷瓶里。他的手机亮了一下,荧荧的屏幕里,头像是一颗苹果的吟游诗人发来一条消息,钟离几乎能想得出来温迪轻快的声音。他说老爷子,若陀带着胡桃回去了,明天一早就下飞机。要见见吗?



钟离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现有的三十八年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同样的,之后也绝不会有。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纵使他与若陀经年积久未见,有些东西还是变不了的;而达达利亚则是他的另一条轨道,像暗流汹涌下的秘密情人,风流又撩人,只是和温迪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永远不可能在达达利亚身上找到退路,他只能任由列车飞奔到广袤的黑夜中。而魈大概是他唯一一个歉疚颇深的,钟离觉得是自己没教好他,以至于如今同自己斩不断理还乱,伦理和血缘撕下来了温和的面具,天地倒悬,一切都乱七八糟。


钟离听见自己的心跳从所未有的清晰。他抽出手机,在熟悉的界面拨出了一个手机号。


然后他扔掉手机,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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